灰蒙蒙的天, 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,雨伞下,他的腰微微弯着, 伞往鹿笙那边小幅度地倾斜。
雨水顺着伞檐垂下一串串雨珠, 干燥而又舒适的与伞外的潮湿仿若两个世界。
开始的时候,他的步子迈得很大, 鹿笙的步子迈的碎而快, 后来, 他的步子不知怎么, 慢了下来。
走到巷口, 许洲远正倚在咖啡店门口抽烟。
许洲远想打声招呼的, 刚等他站直身体,就见两人拐弯进了巷子。
许洲远弯嘴笑了笑, 微张的唇缝带出一缕残留的白烟。
推开院门,鹿笙从他伞下钻了出去,跑到了一楼楼檐下。
坐在沙发里逗猫的简女士走出来, 正好看见南怀璟在拂衣摆上的雨水。
背身对门的鹿笙听见声音, 转过身来:“简阿姨。”
鹿笙两个肩膀都没湿, 只有开衫的下衣摆能看见点潮意, 倒是南怀璟,两个肩膀,有一个湿了个透。
简女士啧了声:“下这么大的雨, 你们怎么不在商场里等会儿啊!”
“出车库才知道下雨了。”说着, 鹿笙扭头看了南怀璟一眼,见他那只肩膀都湿了,心里泛起一股暖意,“你上楼把衣服换了吧。”
“你不是还有东西在车里吗?”说完, 他拿起立在地上的伞,又走进雨里。
简女士看了眼放在地上的几包东西,她走过去,弯腰拨开袋子:“鹿笙,这些都是你的吗?”
“不是,”鹿笙走过去看了看:“只有这包是我的。”
简女士全部都拎起来:“别在这外面站着了,进来坐会儿。”
鹿笙往大门看了眼,慢吞吞地跟在简女士身后进了客厅。
英宝宝正窝在沙发里,见到鹿笙,一下子跳了下来,跑到了鹿笙脚边,用脑袋蹭她的脚腕。
鹿笙把它抱起来,举到脸前:“下午有没有听话啊?”
“它可不要太听话哦,我就没见过这么乖的猫,”说起英宝宝,简女士眼里的宠溺遮都遮不住:“太乖太疼人了,你平时要不在家啊,别把她锁在房间里,就放我这,我给你看着。”
鹿笙答应的也爽快:“那又要麻烦简阿姨了。”
“不麻烦不麻烦。”
大概来回是用跑的,南怀璟很快就回来了,他站在一楼门口,没有进去:“你不上楼吗?”
没喊名没喊姓的,简女士觉得她这个儿子越来越没礼貌了。
鹿笙从沙发里站起来:“简阿姨,那我先上去了。”
简女士点头:“去吧去吧,你那些东西,也够你整理不少时间的。”
南怀璟跟在她身后上了楼,到了三楼,他也没停脚,随她又上了四楼。
门开,鹿笙进去,把英宝宝放到地上后,南怀璟才把手里的三袋四件套递给她。
鹿笙没有让他进去坐,知道说了他也不会进,接过他手里的袋绳,鹿笙手下一沉,她抬头看他,说了声:“谢谢。”
他对鹿笙,真的不像对旁人那么有礼貌,起码没说一句不客气就转身走了。
鹿笙没有关门,看着门口他留下的湿脚印,怔怔出神。
因为下着雨,天色暗的很快,还没到六点,天边已经看不见颜色。
搬家的时候,鹿笙把冰箱里的菜都带过来了,整理完卧室和卫生间,已经七点了,鹿笙去厨房拌了份蔬菜沙拉。
英宝宝半蹲在地上吃猫粮,鹿笙抱着一个透明玻璃盆,吃她自己的蔬菜沙拉。
门依旧敞开着,有风灌进来。
简女士站在门口,看见一人一猫都蹲在地上……
“鹿笙啊。”简女士哽咽了。
鹿笙抬头,忙站起来:“简阿姨。”
简女士进门,看了眼她手里的玻璃盆,鼻子更酸了:“你晚上就吃这个啊?”
鹿笙低头看了眼,笑了笑,说:“我晚上经常吃这个的。”
还经常!
简女士往身后指了下:“再跟阿姨下去吃点,我刚做好饭。”
“不用了,简阿姨,我已经吃饱了。”
就那点菜叶子,能吃饱什么呀!
简女士伸手就去拉她的手腕,往外拽:“吃饱了就下去再吃点菜。”
鹿笙也很执拗:“简阿姨,真的不用了,下次,”她抓着门边:“下次我再去,行吗?”她觉得今天已经很麻烦他们一家了,再去人家吃晚饭,就算简女士不觉得有什么,可她不想让南怀璟觉得她是一个很麻烦的人。
“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犟呢!”
鹿笙噘了噘嘴,表情可怜兮兮。
简女士没女儿,见到人家有女儿会撒娇的,心里就羡慕,如今鹿笙这噘着小嘴的模样,别说多软她的心了。
可她也不想太强人所难:“那明天,明天不管我什么时候来叫你,你可都得跟阿姨下去!”
鹿笙忙点头:“中午和晚上都可以,”她有点不好意思:“早上我爱睡懒觉,可能起的没那么早。”
简女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:“少熬夜,知道吗,下了班回来,就早点睡,女孩子,早睡晚起可以,不要晚睡晚起,会变老的!”
已经很多年没和长辈这般亲近的鹿笙,鼻子一酸,她笑着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外面的雨虽然小了,但还没有停。
鹿笙下楼的时候,正好遇见简女士和南怀璟站在离门没几步的客厅里。
简女士眼尖,忙喊住了撑伞走到院子里的鹿笙。
晚上天凉,她换了一件黑色抓毛外套,没有穿裙子,穿了一条七分的卡其色直筒裤,脚上是一双黑色短皮靴。
直立在她手里的伞柄往后倾斜,露出了她那张被黑色伞布衬托的愈加白皙的脸庞。
“简阿姨。”
简女士拉着南怀璟出来:“下着雨呢,让怀璟开车送你去。”
南怀璟倒是拒绝的很快,几乎是想都没想:“我下周的课还没有备呢!”
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,鹿笙也忙摆手:“不用了简阿姨,我坐地铁就可以了,很方便的。”
看着鹿笙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,简女士幽怨地看向他那不识趣的儿子:“以前还觉得你很绅士!”
对这个问题,南怀璟不置可否:“我先上楼了。”
到了三楼,推开门,抬起的脚突然转了方向,他转身看着细密的雨幕。
她刚刚打的那把伞是上次他给她的那把吗?
如果是,她为什么不还他?
如果不是,那他的那把伞呢?
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歇,今天鹿笙比平时要早十几分钟到电台。
她趴在办公桌前,面前的对稿也看不进去,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她和南怀璟相处的画面。
其实在来上班的路上,她脑子就没停过,想着要怎么进行下一步。
之前的相遇多半是顺其自然,偶有两次她制造的偶遇,可对他来说,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。
是因为太平淡了,所以给不到他更深的印象?
可她对他的了解着的太少了。
只知道他也喜欢喝热巧,好像……
也喜欢纯色的床单被褥。
热巧?
鹿笙一个激灵,瞬间直起腰。
下午不是用了他的打折卡买了四件套吗?
他还送她去商场,回来的时候下着雨,他还帮她打伞,还冒雨折回去帮她拿了东西,那四件套还挺重的……
对!
热巧!
晚上下班回去给他带一杯热巧作为谢礼!
密集的雨势渐小,风将绵绵细雨吹散,深绛色的夜色被拢了一层水雾,弥漫着小院。
三楼的灯亮到了十点还没歇,玻璃窗上被蒙了一层水汽,朦胧里,隐约可见房间里的人从书桌前起身。
南怀璟的作息时间很规律,早七晚十是他的生物钟。但他也是一个不把今天的事拖到明天去做的人。
房间里开了暖气,他穿了一身长裤短袖睡衣,是墨绿色,纯色,唯一的跳色是上衣方形黑色纽扣。
他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,杯口抵在唇边的时候,热气在他金边眼镜镜片上蒙了淡淡一层雾气,随着杯口拿离嘴边,雾气随之消散。
霓虹里,被水雾缭绕的知南街,有着另一番让人感叹的的意境。
不是人人都能感受到的美,对喜欢在美里找灵感的鹿笙来说,脑海里顿时有了一幅人间仙境图。
她觉得她今晚可以熬一熬夜。
随着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,许洲远扭头看过来。
上一秒,他刚看了时间,十点三十二分,他今天准备提前关店的。
“两杯热巧?”他嘴角有很深的笑意。
鹿笙垂眸笑了,再抬眼的时候,她脸上有淡淡一层绯:“你怎么知道?”
许洲远拿了两个打包纸杯放在面前,语气颇为随意:“下午的时候,看见你们了。”
他说的是下午,中午吃完饭那时候已经一点多,是下午,她和南怀璟从超市回来的时候是三四点钟,也是下午。
两次都经过了咖啡店门口。
鹿笙自动带入到吃完饭那会儿,“简阿姨人很好,也很客气,中午的时候,我跟他们一家吃了顿饭。”
这话,听着好像是在解释。
许洲远说的可不是那会儿,那会儿,他店里很忙,没时间留意门口。
他动作娴熟地冲调着手里的热巧,“简阿姨家的大儿子,人是不是很龟毛?”
大儿子龟毛
鹿笙对他用的这两个词,感到意外。
见她不说话,许洲远抬头看了她一眼:“我说的是南教授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他这个人”语顿,许洲远笑了笑:“和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。”
鹿笙自然而然地往下问:“怎么个不一样法?”
许洲远没继续说,反问了句:“你对他是什么印象?”
鹿笙抿了抿唇,停顿片刻,她言简意赅地用四个字总结:“难以接近。”
闻言,许洲远先是一愣,转而低笑出声。
鹿笙表情一囧:“你笑什么?”
许洲远觉得很有趣,“我以为你会说他风度翩翩、君子如玉之类的话。”
鹿笙觉得他这么说也没错,起码第一眼,他的确会给人那样的初印象。
许洲远把两杯热巧装进打包带,又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两块黑巧,一块放到了台面上。
鹿笙愣了一下,“一块就可以了。”
许洲远笑:“另一块是给那位难以接近的人的。”
鹿笙目光再次落在那两块黑巧上,默了几秒,她抬头,眸光很亮,不知是头顶的光线太耀眼,还是她眼里自绽了一盏灯。
她声音里有能听见的欢喜:“他也喜欢吃黑巧吗?”
许洲远笑而不语。
真好,她又发现了他们多了一个同样的喜好。
鹿笙把两块黑巧收下放进口袋,又提起两杯热巧:“谢谢。”
院子的门上了锁,鹿笙把拿出简女士给她的钥匙,开门进去。
院子里立杆灯没有开,亮着的是楼梯口的一盏吸顶灯。
她抬头看三楼,能看见他窗户里亮着光,她看了眼右手的热巧,拎起来,凑近杯口闻了闻,很香。
虽然她穿着平底鞋,可还是将脚下的声音降到最低,她先回了四楼,从袋子里取出一杯热巧后才重新出门下了三楼。
站在那扇和四楼一样的银灰色防盗门门口,鹿笙抚了抚有些起伏不定的心口,深呼一口气后,她抬手,轻敲两下门。
明明他们已经见了不少次的面,可她还是紧张,这种紧张不是他给她的,是她自己不由自主就会生出的。
门开,他的脸刚涌进她视线里,她就抬手将手里的那杯热巧递到了他面前。
南怀璟一愣,双肩随着她伸过来的那只手,微不可察地往后一缩。
“谢谢你下午的打折卡。”她藏的好,淡淡春意隐在眉眼深处。
南怀璟没有接:“不用了,”他说:“你也给我积了分。”
他好像很喜欢两清。
鹿笙便又加了一句:“还坐了你两趟车。”她摊开左手,掌心里是那块黑巧,怕他再找出什么拒绝的理由,她又说:“也不是故意买给你的,我自己也买了一杯,简阿姨不是说你也喜欢喝热巧的吗,是楼下那家咖啡店的,味道很不错。”
视线从她的掌心移到她脸上,他突然轻扯嘴角笑了笑:“他们家的黑巧可是用钱买不到的。”
鹿笙也看了眼自己的掌心:“是吗,”她装作很随意:“我说我给你买的,然后老板就给了我一块。”
“你这么说的?”南怀璟蹙了点眉。
“嗯,”她点头,眼里没有他试图想看见的慌张,是小心翼翼,她盯着他的眼睛:“我是不是说错话了?”
门开了半扇,凉风从她身后吹进来,他看了眼她耳鬓被吹起的两缕头发,还有泛红的耳圈。
“我不是那意思,”他伸手接过:“谢谢。”
她背着夜色,精致的脸上映着房间里投出来的光,一笑,眉目愈加柔婉,她说:“那我不打扰你了,晚安。”
细语无声,三楼的灯在十一点整的时候,灭了。
四楼的灯却亮过了凌晨。
翌日,天晴。
院子里的两株樱花已经落光了叶子,光秃秃的枝条上,凝着剔透的水珠,风一吹,砸在了黏壤的土里。
平时都是电话喊儿子吃饭,今天的简女士破了例,上了楼,不过她上的是四楼,耳朵贴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,没听见动静,简女士站直身体,在门口绕了两圈,迟疑好一会儿才走。
房间里,鹿笙还在睡,一米八的大床上,铺着的香槟粉床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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