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如故甩脸色给王老先生看, 导致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。
张天师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,勾起嘴角,脸上扬起笑容, 打起圆场:“你这老匹夫年纪这么大了,不回家抱孙子,还想着收徒弟,有点闲得慌。”
他们俩很多年前就是好朋友, 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洇灭,反而像是酿酒一样,经过时间的魔法,愈发香醇浓厚,多了特别的味道。
私下相处的时候,简直无话不谈,并没有架子, 也不会自矜身份。
王老先生于是顺着对方给的台阶往下走:“你说的也不无道理。”
张天师脸上笑眯眯, 像是想到什么, 意有所指地说:“哎,你不是有洁癖, 从来不喜欢和别人握手吗?”
王老先生曾经跟他说过,最讨厌握手这种打招呼的方式。但是开会的时候,难免碰上一些领导,人家跟他握手,他总不能推拒。
所以他的口袋中常备手帕。握完手之后, 可以偷偷将手擦干净。
王老先生怔了怔,笑容僵在脸上, 表情有些不自然:“年纪大了, 不讲究这些东西了。”
“……这样啊。”张天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:“我听说带孩子之后, 再可怕的洁癖都能被治好。你是不是给小孙子纸尿裤换多了,不再洁癖了?”
王老先生闻言眼睛微亮,脸上带着丝丝抱怨:“啊对对,我的小孙子,真的烦得很呢,特别脏,我快受不了了。”
张天师摸了一把胡子,侧过身,回首看着王老先生,安慰道:“太可怜了,走走走,我最近得了一块好玉,你帮我品鉴品鉴。”
“好。”
王老先生紧随其后,目光似有若无地瞅着安如故。
还没等他开口,张天师又说:“小友也一起来吧,那块玉漂亮得很,一定要好好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安如故点头应是。
这时,林初霁和卫明言听到动静,走了过来。
卫明言得知家庭秘辛,激动无比,很想跟这位知情人再聊聊,所以非常殷勤:“天师大人,我能看看那块玉吗?”
林初霁帮他说道:“他小叔叔喜欢养玉,他耳濡目染,也比较了解。”
张天师看了他一眼,没有拒绝:“走吧。”
几个人哗啦啦地跟着张天师,往旁边的房间走去。
王老先生落后安如故半步,走在最后面。安如故黑发如瀑,长发及腰,像上好的缎子一样微微发亮。
王老先生右手探进口袋,摩挲着被手帕包裹好的红色丝线。
他半垂眼眸,眸光幽暗。
蛊虫的下蛊方式一是饭菜,二是服饰。
虫鸟心蛊比普通的蛊虫还要变态,只需要粘在服饰上,没过几秒就能刺穿皮肤,几乎不会给人留反应的时间。
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。
到了房间里,她有张天师看顾,更加麻烦。
于是在转弯的时候,也是人最松懈的时候,他悄悄拿出手帕,掀开一角,红色丝线往外乱爬,越来越靠近她的头发。
飞舞的蛊虫距离长发只有咫尺之遥。
快成功了!
然而这时,一道金光飞剑朝他刺来,发出尖锐的破空声,直直地刺向他的手。
“啊!”
王老先生被切开手指,顿时血流如注,手帕失去支撑,无力地掉在地上,发出啪的一声。
许多红色丝线落到地上,像蛇一样四处乱跑。
王老先生眼中闪过红光,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,眼中满是不可思议。
动作太快,导致他只看见了一抹金光,没看出来是谁动的手。
难道是张天师?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?
卫明言听到动静,大惊失色,连忙走过来:“王老先生,没事吧?”
他心中既是惊慌又是害怕,天师府明明守卫森严,然而今天出了蛊虫的事情,王老先生又被害了。
到底是谁这么大胆!
他连忙向法力无边的张天师求救:“天师大人,一定要找出这个狂徒,给王老先生一个交代。”
王老先生不仅是他的恩人,还是他们全族人的恩人。
然而下一秒,那个“狂徒”没让别人找,主动跳出来了。
安如故身后浮现十把金光飞剑,右手挥了挥,金光飞剑瞬间飞去,刺穿王老先生穿着的衣服。
“哐哐哐哐哐。”
王老先生还没反应过来,已经被钉在墙上。
他的四周每隔一段距离就钉着一把飞剑,被钉得死死的,根本无法动弹。
众人:“???”
卫明言心中震惊不已,安如故为什么要对他的恩人动手?
未免太过分了。
他盯着煌煌金光,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,只能看向天师,投以求救的目光:“天师大人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然而张天师比起王老先生,好像更加在意雕花木墙,心痛地拽下来了几缕胡子:“我那三百多年的黄花梨墙啊。”
梁卫平:“……”
安如故见状,立即向他道歉:“不好意思,习惯了,多少钱我赔。”
对方身上有蛊虫,她不想碰他,只能用这个方法将他控制住。
张天师只是惋惜一会,很快平复好心情:“小友在天师府遇险,应该是我们赔偿你才对,这墙无所谓。”
安如故却很想赔偿对方,再说了,她根本不缺钱,只是雕花木墙罢了,完全赔得起。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把神色紧绷的王老先生晾在原地。
王老先生:“……”
他不禁有些茫然,被他们弄得一头雾水,他们到底是看出来自己身份,还是没看出来呢?
直到商定好雕花木墙的事情,安如故这才转过头,看着王老先生,神色无比冷漠:“你到底是谁?”
王老先生闻言知道自己被识破了,紧紧瞅着她,桀桀一笑:“你不是很聪明吗,应该知道我是谁啊。”
“体有金光,覆映吾身。”
安如故从口袋中掏出试管和手套,迅速弯下腰。
卫明言见状,心下骇然,这些东西明明被恩人放进口袋,怎么突然在地上?
它们不仅动起来很像蛇,还像蛇一样悄无声息。如果不低头仔细看,根本看不出来。
而且……试管中间的红色丝线和地上的东西居然如出一辙,同根同源。
她怎么也有这种虫鸟心蛊?
安如故将试管带来,是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蛊虫的来源和作用,如今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。
虫鸟心蛊,可以操控人心。
她将地上的红色丝线收集起来,大号试管顿时被丝线塞得满满当当。
它们扭动的幅度没有之前那么大,好像不喜欢这么拥挤的地方,活力大大降低。
安如故右手抬起试管,远远和王老先生的脸凑在一起,眼睛微眯,脑海中的线索逐渐串联。
“钱蔚来给我下的蛊,和你有很大关系。”
“我猜你是虫鸟心蛊的饲养者,不然不会对这种蛊虫了如指掌,还能尽情操控心蛊。
“王老先生”笑了起来,缓缓压低声音,原本慈祥的声音逐渐变得暗哑低沉,好像变成另一个人:“没错。”
安如故眼眸中透着冰冷之色:“天师大人说你有洁癖,但你却想跟我握手,你的演技太差了。”
张天师点了点头,意有所指地说:“你之前才跟我说,因为有洁癖,所以不喜欢给孙子换纸尿裤,所以找了护工来帮忙。没想到你短短一个月,就性情大变。”
王老先生面色僵硬,没想到张天师居然如此敏锐,而且表情那么自然。
他根本没察觉出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。
对了,他给宾客放的蛊虫发作的时候,张天师立即要他按照中蛊毒来处理,还跟在他身边,不愿意离开。看来早就怀疑自己了。
“你是不是一见面,就怀疑我了?”
张天师闻言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:“你能找到他的资料,却学不来他的表情和举动,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。”
刚见面的时候,他就觉得他有点怪怪的,和以前不太一样。他本来还以为是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,几番试探之后,心中有了答案。
对方被换人了。
王老先生闻言非但不生气,反而笑了起来,声音和刮蹭黑板一样尖锐嘶哑:“要不是为了实行计划,我不会这么早动用这颗棋子。日后让蛊虫占满他的心脏,我就可以获得他的记忆,掌握他的所有,不会出任何纰漏。”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成为一个失败的半成品。
安如故若有所思:“你说的任务是给我下蛊。”
“你将卫明言身体里的虫鸟心蛊取出来,转而用材料给我下蛊。”
“宾客们中蛊,上吐下泻,濒临死亡,会造成骚乱。天师必定会去处理风波,你的机会更多了。”
“从头到尾,都是一场局,一场针对我的局。”
安如故有些疑惑:“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很怀疑你,但是你和卫明言的交谈透露的事情太多了,让我起了疑心,你为什么要画蛇添足?”
如果王老先生直接以长辈的身份和自己交流,她的防线不会这么重。
当然,她常念金光咒,内藏金光,邪物不得近身。
对方的计划注定失败。
众人闻言心中汗颜。她居然帮凶手推敲计划的可行性,帮助对方查漏补缺……
王老先生脸上的笑容扩大:“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一点,我也不想这么费周折,可是我的存货不多了。”
“要不是钱蔚来太傻,我一定能拿到你的心脏,一定很适合用来养蛊虫。”
王老先生话音刚落,目光落在卫明言身上,像恶狼看中了猎物,舔了舔嘴唇:“真想把你的心脏挖出来,放进玻璃缸中,养出无数虫鸟心蛊。”
安如故有些恍然,明白过来。
对方的虫鸟心蛊不多了,得从卫明言身上拿,才能给自己下。看来虫鸟心蛊并不是很泛滥的东西。
她抬起装满红色丝线的试管,在王老先生面前晃了晃:“你很想要,但我不给你。”
王老先生:“……”
卫明言如遭雷劈,往后退了两步,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:“……所以你只是想完成任务,根本不想帮我!”
他居然将这个恶人认为恩人,还以为自己和家人有救了,真是可笑极了。
王老先生目光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,脸上挂着笑容:“我从头到尾没有说过,帮你解除蛊虫啊。我恨不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,怎么会帮你解开虫鸟心蛊?”
卫明言脸色发白,脑海里的弦啪的一下断了,根本看不懂这个人:“你到底是谁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没有无缘无故的爱,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。
他和他们家到底有什么恩怨,才想治他于死地。
卫明言话虽这么说,心中不抱希望,并不觉得这个神秘人会告诉自己。
然而王老先生噙着笑意说道:“我跟你没什么关系,但是我跟你的父亲关系可大着呢。”
“我的父亲?!”卫明言听到失踪的父亲的消息,大吃一惊:“他在哪儿……他是不是被你杀了?”
“对。”王老先生紧紧盯着他,仿佛透过他看着什么人:“他死的时候,很崩溃呢,求我别杀他,说他的儿子还在等他回家,他的儿子不能没有爸爸。”
“可是我还是把他杀了,将他的心脏挖出来,养虫鸟心蛊。”
王老先生笑意盈盈,模样诡异,看着安如故手里的试管:“那里面一部分蛊虫是你的,一部分就是你爸爸的,怎么样,看到你爸爸,你开不开心?”
卫明言骤然转过身去,看着试管里的红色丝线,胃部急剧翻涌,胃酸从食道往上涌,恶心的感觉扑面而来。
他的父亲不仅死了,还被人挖出心脏用来养蛊虫,这比单纯的死亡还让他难以接受。
他干呕起来,良久过后才平复好心情,眼睛通红如血:“你到底是谁?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!”
杀父之仇,不共戴天。
王老先生却没有被他吓到,笑容越来越大,仿佛以对方的痛苦为乐:“你父亲很傻。”
“你胡说八道,不许污蔑他。”
王老先生见他如此崩溃,顿时感觉愉悦极了,还想让他更崩溃:“我之前跟你说了,你的太爷爷来到蛊族,和族长的女儿相恋并且成婚,结果还没两年,你的太爷爷受不了苗寨的生活,拍拍屁股跑了。”
“他是留洋回来的,觉得婚姻自由,待不下去就离婚。”
“可是苗女可不是好招惹的。”
“女人是那一代最有天赋的蛊女,复原虫鸟心蛊。她离开苗疆找到已经成婚的他,悄悄给他下了蛊虫……”
“生的越多,她越高兴,因为死的也更多。”
卫明言见他如此了解他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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