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, 又有两艘大船顺着黄河口出海,绕过山东半岛绵长的海岸线,停靠在了一处新修的码头。
一名独眼男人小心地扶着自己身怀六甲的夫人下船, 而他身后,还跟着一个七八岁, 流着鼻涕、牵着妹妹的小男孩。
身后的乘客们大多与他们相似,男丁稀少,女眷居多,她们面有菜色,带着忐忑和期盼,紧紧捏着孩子的手,还有身上的包袱。
码头上,种彦崇看着那独眼男人, 不由得招手道:“老韩, 这边!”
独眼男人严肃的面上带了一点喜色, 带着妻儿就过来与种彦崇见礼。
种彦崇十分欣喜,上去就勾肩搭背:“韩老七, 我就知道你靠得住,这么多人, 你两个月就送过来了。”
“你消息来得太晚, 眼见快要入冬,若不快些, 就要等到明年才能迁人, ”那韩七不以为然, “若是能早上一个月, 我能再送一千户过来。”
种彦崇轻笑一声:“这就是说大话了, 若不是我给送了一船路费, 你便是一百户人,也别想送过来。”
他也是西军出身,知道羊毛毯在军中的作用,所以在虎头身边做了工作,终于让虎头改用羊毛卷做钱财,直接送到老种面前。
韩老七轻咳一声:“我正要说这事呢,老帅的意思是,你既然那么好的方子,为何不在西北织毛布,那里羊群无数,还有那么多的遗孤。”
种彦崇笑眯眯地道:“他肯定没有生气了,对不?”
韩七做为老种相公的护卫,当然知道相公不但没生气,还常常有意无意地炫耀,于是轻咳了一声,没有说话。
“我还不知他么,”种彦崇哼哼道,“种家军这些年的钱财吃紧,早就不像前些年那样可以略微照顾退下来的孤寡,我如今能帮着安排,那是解了他的心结,不信他还能说我不做正事。老韩,你老实说,他有没有夸我?”
韩七是种相公身边的老亲卫了,也算是种彦崇半个老师,与他关系最是亲密,闻言不由得苦笑:“虽有,但还是让我转告,若是再不回去,必会派上一个百人队,前来将你擒回。”
“得了吧,他现在可没有官身,调不动多少兵卒,”种彦崇不以为然,“蔡京压着他呢,他才敢动兵。”
先前老种反对蔡京的役法,被蔡京用“你不支持变法,你是旧党”这个大帽子盖在了头上,被打成反对派,丢官去职,已经在家里闲赋快六年了,全靠着勋贵之身,还有种家其它人在军中的官位维持着影响力。
“那可别怪我不客气。”韩七低声道,“老相公吩咐了,若你不从,让我绑你回去,而且,你在这挣下偌大的产业,总要回去给他交待一二,对了,这里,便是你信中说的,希望我来代管的乡军新镇么?”
他目光凝视着远方正在新建小镇,带着期盼。
种彦崇不由地苦笑:“这产业可不是全是我的,我也是帮人看顾一二罢了。对了,虽然是乡军,但你可不要嫌弃。”
“哪里会嫌弃,当‘敢勇’不就是为了给妻儿父母挣个荫功么,总比在西北荒废时光要强。”韩七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他曾是西军中有名神箭手,可惜还未获功,就在一次守城中伤了眼睛,禁军是不许伤残士卒从军的,他就只能退了下来,而他老家的绥德府是与西夏交壤的边地,土地贫瘠,他家里的弟弟侄儿们都已长大,好在种相公惜他一身本领,招他做了家将,这才能养活妻儿。
可是他已经是近三十的人了,还是想挣些功勋,给妻儿更好的生活。
他老家也有很多生活困难的军户,这次都被他一起招过来了。
“说得对,这里将来必定是巨富之地,你从乡军开始,等此地变成了城,应该可以当个守备,而且京东路素来盗匪盐贩众多,少不了你的立功的机会。”种彦崇说到这,有些担心地道,“你们这些老弱病残,没问题吧,要不然再去西北招些健儿过来?”
韩七白他一眼:“我们都是战场上出来的,再差,也不会怕一些匪患,不过……”
说到这,他有些可惜地叹道:“你若是是早两年说就好了,我那乡里有一族侄,叫泼五,天生神武,才十五岁,我就不是他对手了,还有人说他将来位至三公,被他打了一顿。”
“那怎么不招他过来?”种彦崇一听就想去练练手。
“晚了,他年前便当了‘敢勇’,入了延安府的军籍,如今已经是一个小队长了。”韩七可惜道。
种彦崇也有些可惜:“罢了,这人估计也看不上咱们这小地方,委屈你了。”
“公子说什么呢,”韩七笑道,“能当一个乡军都头,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,我那族侄想当的,也不过是一个军中地位最低的武官承信郎罢了。”
两人说说笑笑,种彦崇带着他们一家四口来到了镇北角的一片宅院:“这里的房子都是连着建的,节省材料,有两层,你们住的房子有两间房,一层在上,一层在下,我的意见是,上层的房间用来住人,下层做饭待人,这里都有烟道,也不怕被熏,那外边有井,这里是水沟,那边是茅房……”
他像导游一样给将来的女主人简单介绍一番,在女主人越来越亮的眼眸里体会到了非凡的成就感,然后便拉着韩七手,给他介绍这处新镇的防务。
然而新镇的防务,就是没有防务。
这里没有城墙、没有兵甲,连乡军也只是知州批下的名额,都在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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