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初八,大雪初晴,七里坡下的河水已经结上一层薄冰。
小村的一座房屋里,堆放着数千斤的石碳,一名六十多的老者正守在煤屋的门口,围在一个小碳锅前仔细地清理着锅里的羊毛。
他眉头的皱纹很深,一件粗麻大褙套在身上,一截粗糙的灰色毛线领子从圆领中探出,护住了脖颈。
他旁边正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,拿着一个纺轮,把一截细长的毛条绞成毛线。
村里只有三架纺车,如今正在日夜纺线,却还是无法将大量梳好的羊毛纺完,这纺轮就不同了,无论大人小孩,都可以随手带一个,坐着烤火、在坑上取暖、吃饭消食时,只有空,把纺轮放在空中一转,就能把连接在纺轮上的一缕羊毛扭成毛线,再把这截线卷到纺轮上,绕下一截线,如此往复。
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,别说三岁的孩子,便是三岁的猴子教上了两天,也能学会。
所以,村里的人但凡有那么一点空闲,便都在绕线,绕的粗细均匀的线团,还会被山水姑娘赞许,每斤的收购时能多加一到五文钱呢。
山水姑娘真是太聪明了,前些日子,她把刚刚剪下来的粗羊毛和洗毛水用很低的价格卖给他们,再让他们纺线后,又买回毛线。
虽然一开始让大家很是犹豫,担心被骗,可很快那张松家的就买了好多羊毛,他们一家也是奸滑,纺好线后,却没有拿去卖给山水姑娘,而是一家子拿这些线做织了七件新衣新裤,甚至还给老父母做了两双足衣!
真是太奢华、太浪费了!
哪能一次做那么多的新衣呢!
就算到了年节时,不该也一户数口做那么一两件新衣,大家轮换着穿么?
老头一想到这事,就觉得张松家昏头了,才过了那么两天好日子,就不记着打了,这钱不存着,要等明年要是遇到个什么天灾,看他怎么过!
就因为这事,他家媳妇儿子也被馋坏了,怂恿着老妻私下里,悄悄做了几件新衣!
可把他气坏了!
但是做都做了,也不能卖,哪能不穿呢?
还说这衣服可真暖和,暖和是暖和,可日子还过不过了?
就在他一边抱怨,一边清洗着羊毛时,他看不顺眼的张松便走到了他面前。
“陈老,我来买碳!”张松裹着灰色的硬布褙子,提着麻布口袋,恳切地看着老头。
老头哼了一声,起身拿起木称:“要多少?”
“先来一称!”张松咧嘴一笑,露出了一口白牙。
“一称七十五文,你数数,”老头指着称上的刻度,“十五斤,一称足足的。”
“当然,你是村里最公正的,不然姑娘能让您在这卖碳么。”张松陪着笑脸,“那个,冻伤膏还有……”
“没有了没有了!”老头愤怒地放下木称,大声道,“你那蹄子就剩下指头大的一点红肿,洗几日羊毛便会退了,哪来的驴脸继续涂药,滚!滚!滚!”
“这不是还痒么。”张松有些遗憾地把称里的石碳用小铲倒进麻袋,“再说了,今年村里都有热水,想来也是用不上了……”
“这种神药,哪有用不上的!”陈老头咆哮,“姑娘把东西托付给我是一片好心,岂能让你们糟蹋了,快滚,不然我这称杆今天就要让你好看!”
张松遗憾地把钱数给陈老,悻悻地提着口袋走了。
陈老这才放下称来,拿出碳笔,在一个小册上仔细地写下:张松,腊月初八,一称,七十五文。
这是记录,每过一旬,姑娘都会前来查账,他添为这庄户的管事,当然得认真负责。
旁边的小姑娘纺完最后一点羊毛,从小马扎上起身,靠到爷爷面前,软软地问道:“阿爷,我纺好了。”
“嗯,囡囡真厉害。”陈老满意地摸了摸孙女的头,看着麻利勤快的劲,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。
“阿爷,可以把笔给我么?”小姑娘小声地问。
“听话,”陈老面色严肃道,“那笔是你兄长的,你不能科举,只有你大兄读书有成,那咱们家才有能兴旺,你才能有依靠,这平日啊,你跟在学堂里混几个字,不要和大兄争,明白么?”
小姑娘乖巧地点头。
陈老这才满意,他就是不明白,儿子就算了,那大姑娘怎么硬要这些女童也跟着识字,囡囡这年纪,正是可以给家里搭把手的时候,没有她烧火煮饭,家里人怎么能挤的出时间梳毛纺线,偏偏大姑娘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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