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埃落定
高灿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?
她写了一手好字, 也很爱美,殷天看过她照片,的确很美。
她出生在青松岭界桥村, 是酒腻子高泱的女儿。
酒糟炒鸡蛋,吵个稀巴烂, 从她3岁记事起,父亲只要摆着摇晃的步子进门, 天空都会炸雷, 轰隆隆,轰隆隆……
即便母亲把她推到桌下,她也会被那雷声拖出来,那时她眼前会有闪电,卒然一道黄色,有时是绿色,有时泛白, 伴随着她面颊与身体火辣的疼痛。
过了很长时间,她才知道。
那不是雷声, 是父亲的嗓门, 那也不是闪电,是每一次敲击脑袋产生的生理疼痛反应。
5岁那年中秋,高灿手脚并用地在暴雨泥泞中狂奔,看不清眼前的路, 只知道跌撞地奔跑。
雷声豁命地撵着她, 突然,她听到了更为惨烈的哭嗥,那声音如钟,“嗡”一下击中了她的脑门, 将她按在土坡的泥浆中。
阿妈要死了,阿妈要死了!
高灿大哭着往回跑,烂泥中小脚一滑,身子一仰滚进了土坑,被树杈刺穿了小腿。
那一夜,她伤了一条腿,母亲瞎了一只眼。
众人把母女连夜送到卫生站,她母亲攥着眼珠子在病床上蚂蚱一样的蹦跳和扭动,“给我安回去,给我安回去啊!”
她的父亲在家里呼呼大睡,是被村长用拐杖打醒的。
第二天站在村里的广场念检讨,依旧晕晕乎乎,读错了好多字。有村民笑出声,这笑声似掌声,越来越密集,烘热着高泱。
他像个跳梁小丑耍起了酒疯,谩骂着高灿这个赔钱货。
谩骂着她婆娘在床上像条腊肉,干柴又乏味!
那时高灿6岁,在一次次驯服的暴力压制中,浑身充斥着卑顺的奴|性。
为了缓和父母情感,左右逢源地撒谎,跟父亲说妈妈最爱你,跟母亲说爸爸不想打你的,只是酒喝多了,不是爸爸的错,是酒的错。
她讨好,摇尾乞怜,也会梨花带雨地博取同情,有时想睡一个安稳觉,会向村长的太太下跪,求她收留自己一晚,她有着这个年龄层没有的机灵与微贱。
10岁那年,她第一次见到高烨,欢欢喜喜。
赤脚跑到村口,将捏在手里的糍米糕怯生生递了出去。
高烨的目光从烂稀稀的糕点移到这个豆芽菜的脸上。
枯瘦,眼神虚晃,耳朵有个大豁口,正谄媚地冲着他笑,一咧嘴,少了四颗牙。
好丑的女孩,他下意识后退,这让高灿有些手足无措,“很好吃的,真的。”
她抬手啃了一口,满嘴黏腻,高烨索性低下头,满眼厌恶。
高烨第一次挨打,像是受到了暴风的洗礼,充满了惊愕与畏缩。
他以为这只是偶一为之,不想是家常便饭。
高灿母亲自从瞎了只眼后,索性将另一只也闭上。
她很庆幸来了个小鬼头,一物换一物,自己终于不用再挨打了。
她的沉默助长了高泱的气焰,每到半夜活像个舞台上的戏疯子,愈加卖力,愈加酣畅淋漓。
高烨是个睚眦必报的人。
他恨透了叔叔,恨透了婶子,甚至恨透了父母,如果大巴没有侧翻,没有猝然离世,他就不会身处魔窟,像狗一样卑贱与无措。
高烨挨打不叫唤,这无法让高泱产生胜利的愉悦,便会遭来更严酷的锤打。
什么时候恨意达到了顶峰,大约是高泱拿剪子想剪断他脖颈那次。
当生命受到威逼,自我保护机制的齿轮终于启动,开始疯狂运转。
无法对抗强者,那便怨憎弱者,他盯上了高灿,什么样的伤害最磅礴,最惊心动魄,最能让一个女孩生不如死。
他用甜言蜜语让一个从小极度缺爱的女孩看到了生命的曙光。
用人性最原始的欲|望驱动,让女孩感受到了春雨芳华的漫灌。
那年高灿14岁,躺在谷仓里高高砌起的谷堆上,静静看着高烨套上衣裤,那时的高烨很俊朗,很高大,背影阔绰。
她抓了一把谷子“劈劈啪|啪”放在嘴里咬。
夕阳照着她,金色的谷子金色的她,这给了她一种昂贵的解读,近乎于神圣。
这让她在成年后喜欢穿戴金饰,买不起真的,就攒钱买镀金,镀金买不起,就买廉价货。
她贪恋着他,常在谷堆中热烈地拥抱他,绞缠他。
呱呱坠地后,她一直承受着肢体的扇打和拖拽,只有在这,才是灵与肉的欢愉。
她那天离开谷仓时看到了两只蝴蝶,扇动着翅膀相依相偎。
一只是藏青色,上面散着红色的珠光波点,另一只雪白。他们很大很美丽,流连在花蜜间你追我赶,一会叠住身子齐头并进,一会磨肩相依,你碰碰我,我挨挨你。
高灿看得泪流满面,白的是她,青色的是高烨,
这两只蝶千里迢迢出现在她面前,出现在金色的谷仓前,就是来传递情爱的伟大,她想抚摸它们,想激动地亲吻它们。
这一年的初秋,高灿怀孕了,兴冲冲地在回村路上堵住高烨,握着他手掌贴在肚皮上,“你听,仔细听,听见了什么?”
“什么?”
“有没有听见,爸爸,爸爸……”
高灿稚嫩地脸上闪现着神母的光芒。
高烨的脸却幽黑下来,“多久了?”
高灿错愕他脸上的表情,下意识抱住肚子后退。
高烨契而不舍,“多久了?”
她抿嘴不答,被高烨一把拽下裙子。
大掌摩挲着她肚皮,越揉越快,越揉越使劲,“多久了?”
高灿扭身挣扎,“你弄疼我了!”
高烨狠狠一挥拳打在她肚脐上,“咱们家的血都有病,你爸是个打人的疯子,我爸是个短命鬼,你跟你的堂哥滥情,生出来的孩子只会有一个眼睛,一个鼻子,两张嘴……”
高灿抱着肚子哭叫,躺在地上求饶,眼看高烨要抬脚踹她肚子,连忙翻身用背部去承受,“它不是怪物,是我的娃娃,我的好娃娃,也是你的娃娃。”
高烨鼻尖哼出冷笑,“我喜欢我的美术老师,长发像瀑布,眼睛像小鹿,鼻子和嘴巴像古代的仕女图,身上永远有种柑橘的清香,”高烨踢翻她肩膀,球鞋终于踩在了她的肚子上,“你像什么,乱麻一样,可你脖子好看,像她,我杀不了高泱,就只能玩你,正好脖子像,我摸着,掐着都舒服,都过瘾。”
高灿捂着耳朵爬起来,跌跌撞撞一边跑一遍穿裙子,一个重心不稳,跌下了土坡。
高烨蹙眉看着她骨碌碌滚下去,掸了掸身上的土灰,若无其事的回村。
高灿是被砍柴的老蒋头发现的,两条大腿鲜血汩汩,吓得老头撒丫子往村口跑,离老远就喊,“高泱,高泱!你女儿死在林里喽!”
高泱倒在门槛,脸上两坨灼红,醉得直哼哼。
高灿的母亲拔腿往林里疯跑,背着女儿就往卫生所里冲。她眼睛越发浑浊,又是夜间,只能依稀辨认方向,摔了一身泥,跑掉了两只鞋。
“大出血,孩子保不住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母亲如遭雷劈,呆傻地瞪着医生蔑视的眼神。
“她还是个孩子,你们家长怎么管的?”
奇耻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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