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年少年郎
公安|大的课程浩如烟海,技能训练恨不得让学生伏虎降龙。
新生夜里的睡眠质量近乎等同于昏迷。
愈是如牛负重,殷天愈是豪情万丈。
她是在战术训练馆射击时,认识了胡志鑫,被他的精准枪法所吸引,你争我夺地练了一下午。
晚上去街边吃麻辣烫,筷子都拿不起来,胳膊抖得跟癫痫一样。
红油汁溅了一裤子,斑斑点点,酷似先锋艺术。
殷天住校后,开启了填鸭式地热血学习模式,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。
她不但一个人疯,还拉着胡志鑫一起疯。
以至于两人成绩火箭般一飞冲天,直扑宇宙,将第三名狠狠甩在地球的洼池中。
老师讲,“西萨尔龙勃罗梭是意大利法医学教授,他的第一本书《犯罪者》1876年出版,书中第一次提出人们可以根据罪犯的身体特征将其分门别类……”
殷天响应着知识点,拽着胡志鑫坐在人头攒动的菜市场,一双冷峻如鹰的眼睛体察着众生。
殷天看众生时。
胡志鑫在看她。
两人一到周末,就泡在训练场做对抗练习,凶残地摔摔打打。
看得一群学长大呼小叫。
胡志鑫有次差点被她一个“袈裟固”勒得昏死过去,看什么都是重影。
模糊的滤镜一介入,他傻笑起来,殷天的脸跟花儿一样美!
他看不过瘾,上手捏了捏,“怎么这么好看。”
吓得殷天当即把他踹了出去。
胡志鑫一身青紫,走路都费劲。
殷天自告奋勇给他贴膏药,“噼里啪啦”几巴掌下去,胡志鑫抱着衣服险些咳出血来。
他在寝室躺尸了两天,嘴唇又裂又白,冒着血珠,断断续续发着低烧。
三餐都是室友带回来的,最后看他都开始说胡话了,忙背到医务室。
高压训练加伤口发炎。
教导主任劈头盖脸把殷天说了一顿。
殷天自觉有愧,提着两瓶二锅头去赔礼,又被校医斥责一遍。
胡志鑫躲被窝里笑,乐得一坨被子晃晃悠悠。
殷天拽被子,“笑?你还笑!”
胡志鑫抢被子,脑袋依旧埋里面,窸窸窣窣的笑。
殷天猛一激灵,停了动作,她也曾这样跟桑国巍抢过被子。
从一开始玩闹到大动肝火,一人拿尺子,一人拿水彩笔,从二楼打到一楼,从客厅揍到厨房。
最后被叶绒用蛋糕哄好。
殷天恍如雷劈。
兀的连连倒退,撞上了医疗推车,“咣当”一声响让胡志鑫掀开被子。
他脸被捂得通红,一双眼亮得动人心魄,水光涟涟。
殷天瞪着他,看了半晌,落荒而逃。
从那以后,殷天开始绕道走,胡志鑫则满校园逮她。
同寝的姑娘起哄,又得了胡志鑫同寝男生的好,常常“无意识”地泄露她行踪。
那日殷天拿着41号灭门案的凶器图纸走访时,就被胡志鑫成功堵截。
两人舔着冰淇淋,站在一个意大利饭馆前,饭馆的前身便是当年她跟踪小刘的那家针线厂。
东海扬尘,时间永远掌控着土地变迁的生杀大权。
殷天唏嘘长叹,进了餐厅,就着一盘罗马式红烩牛肚和油炸盐渍鳕鱼,讲起了虹场路41号联排灭门案。
胡志鑫听得动魄惊心,当知晓那身处幽暗的女孩便是殷天时,骇得一时语塞。
他慌急地掏了两百块钱拍桌上,拽着殷天往学校跑,将她拉上操场的高台。
饭后剧烈运动,让两人的小腹都隐隐作痛。
胡志鑫不管不顾,张臂在下,“殷天你下来,我接着你,别怕,你下来!”
殷天满脸挂泪。
一个在台上站着,一个在地上等着。
殷天踌躇到黑夜,胡志鑫就等到了黑夜。
“我不喜欢你。”
“我知道,你喜欢桑国巍。没事,我摔着自己也不会磕着你,你闭眼跳就行,我接着你。”
那夜单月孤星,清风温柔。
殷天不知怎的,鬼使神差往前一跃。
张瑾澜从教学楼走出,恰好瞧见这一幕:少女飞扬长发,腾空跃过冰轮玉盘,身姿绰绰恰蝉蜎,飞扑进一个少年郎的怀中。
她被这美感所震荡。
胡志鑫躺在地上,抱着殷天,轻拍背脊,“都过去了,都过去了,不怕,不怕……”
殷天鼻子酸涩,将面颊埋入他颈中,哭湿了他整个肩头。
倏忽之间,白驹易过。
四年后毕业季,殷天眉目清浅地将毕业帽扔向天空,老殷和张乙安搂着她爽朗大笑。
胡志鑫的父母久居东南亚,因商贸忙碌,无法现身。
反倒是姥姥打扮得花枝招展,精神矍铄地前来参加毕业礼。
老太太越看殷天越欢喜,拉着不放,当即给女儿女婿打电话,要备礼。
羞得胡志鑫压根儿没敢看老殷和张乙安。
两人走出毕业礼堂。
同时一舔指尖,快速清点着信封里的奖学金,三指拨动点钞法极其专业,速度近乎一致,红钞乱舞。
看傻了一众家长。
他俩是风云人物,以特等奖学金的成绩毕业,考取了刑事侦查方向的研究生,接着在这校园称王称霸。
2014年夏。
两人研二在读,写完案情报告,进了家卤煮店吃小肠火烧。
胡志鑫给她递辣酱,“部里在物色学员打入晨晖内部,想内外联手破乌云港特大杀人走私案,我听说候选人是咱俩。”
“这得经导师同意。知道张瑾澜对我什么评价吗?为人孤僻,但行事圆滑乖张,见人化人,见鬼化鬼,擅诛心,可潜伏,但易反水。”
厨师一把快刀斩断案板上的猪肠。
殷天举着玻璃瓶汽水,牙一咬,瓶盖一吐,把北冰洋递给胡志鑫,自己要了盅二锅头。
“我在门外听见的。我是她学生,不是她对手的学生。警察生涯都还没开始呢,就给我扣这么大一帽子,毁我前程,其心可诛。”
殷天恹恹,用筷子挡住胡志鑫夹菜,“我,我现在质问你,把刀架在你脖子上,你怕不怕?”
胡志鑫摇头。
“好,这刀不搁你脖子上,搁别人脖子上,但我质问地还是你,你怕不怕?”
他顿了片刻,“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。”
“不是你说了算,也不是我说了算,”殷天指了指天,“是它说了算。”
一个多月后,她没再收到胡志鑫的任何消息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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