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间走马
九记馄饨店维持着几年前的原样,只是墙壁上的明星画报有了更换,殷天瞧着陌生。
庄郁穿着麻布长裙被李九书围着打量,连称漂亮。
两人选了个临窗小桌,树木绿荫葱葱,使得食欲大增。
两碗荠菜猪肉馄饨上桌,庄郁谢过李九书,将其中一碗推向殷天。
“一个人的心脏从跳动到停止,经历了怎样的生理过程?”殷天磨着一次性筷子发问。
“皮肤苍白,湿冷伴有花斑,心动过速或是过缓,呼吸急促,外周静脉不充盈,颈静脉搏动减弱,神志会改变,血压下降。”庄郁嚼馄饨,“问这个干什么,想学医啊?”
殷天懒洋洋,“没想好。”
服务员端上大盘凉菜,她拿筷子一挡,“九姐,我们没点这个。”
“送哒——!给你了你就吃,哪儿那么多废话!”
殷天听着李九书在后厨凶神恶煞的叫喊,乐不可支,对着庄郁挤眉弄眼,“这几年馄饨小了,脾气渐长。”
庄郁噗嗤一笑。
“那你呢,当初为什么要当医生?”
庄郁笑容当即一窒。
庄书阳骑车的背影在她脑中过电般,猝然鲜活。
他带着她去少年宫学声乐,路面坑洼不平。
庄书阳童心重,会大喊一声“预备”,庄郁听到号令就会抓紧庄书阳衣角,两人同时抬臀,尖笑着避让颠簸。
那天也是这样,她刚准备抬起,一辆疾驰的轿车从斜面横暴撞击,连人带车冲出去十几米。
自行车扭成了一团废铁。
她蜷在一旁无法动弹,眼角缓缓爬出血痕,脖颈皮开肉绽。
她看着面目全非的庄书阳侧躺在不远处,被轿车再一次碾过,胸腹没了起伏,瘪了下去,像个盆地。
“因为……”庄郁盯着元宝馄饨,压着一身鸡皮疙瘩,“因为我不想再让自己显得那么无能,只会哭。”
殷天当即明白过来,眉头微蹙。
庄郁吸了吸鼻子,调整情绪,探身摁住她眉心,“这么小这里就有纹路,天天苦大仇深的苦给谁看。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,跨过去才能健康的生活。”
“哪儿这么容易,你跨过去了吗?”
庄郁轻笑,“淮江市百灵杯声乐大赛少年组第一,全国青歌赛少年组冠军,全国唱响神|舟声乐赛少年组亚军。我一直被老师放在心尖上宠,因为我的喉咙是金喉咙,能带名带利。可所有这一切都在车祸中丧生。我从医院回来,拿榔头狠狠敲那些奖状,它们被相框裱在很高的地方,我踩着椅子,不紧不慢,就捶‘冠军’那两个字。碎声大,院子里听得心惊肉跳。那是后半夜了,我住的是四合院,周边窗户的灯被扰得逐一亮起,有询问的,也有咒骂的。”
庄郁看向窗外,油绿映着她双瞳,“第二天我去了少年宫声乐教室,一个女孩幸灾乐祸地笑,笑容映在窗玻璃上被我抓住了,我指着女孩对老师和我母亲说,‘她在笑,我看见她在笑!’我激动得青筋都在用力,但纱布裹住的喉咙没有任何声响。我的狼狈让老师流露出怜悯,这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可怕的表情,又一次刺痛了我,我突然就安静下来,再也没去过少年宫。”
庄郁低头用手指蹭了蹭湿润的眼角。
殷天忙把纸巾盒推过去。
“跨不过去也得硬跨,若是背着巨石行走,会比别人慢,会累,这是内耗,会把我们拖进地狱。”
庄郁忽地起身用筷子指着墙上一明星,“她是谁?”
殷天摇头。
“那他呢?”
“不认识。”
庄郁跨回座位,给殷天夹芹菜拌腐竹,“其他孩子都了如指掌,就你不知道,落伍啦!以后多看看电视,小孩子就做小孩子的事儿,别天天老气横秋的,老给谁看啊。”
殷天连连点头,听话的埋头扒馄饨,乖巧得像个小学生。
庄郁结婚两个月后,从41好联排搬离。
用她的话说她是即将开启全新人生,不被噩梦再次缠绕的人生。
陈铭抱着纸箱子从41号出来,码放在门口搬家的货车里。
庄郁拖着行李箱,立在客厅,扫视着沙发,茶几,厨房,卫生间,楼梯口……颇为留恋地轻轻闭合大门。
殷天穿着睡衣,举着牙刷,满口牙膏沫地相送。
庄郁递给她两个造型考究的兰姆糕,“心情不好就吃点甜的减压,要开心,多笑多晒太阳,别跟你小妈对着干。如果学了医就救死扶伤,失败了也要往前走往前看,听见没有。”
陈铭接过行李箱,揶揄瞧她,“人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,吃多了甜的,发了胖,算你头上啊,殷天,别听她的,心情不好就去跑步,排排汗,洗个澡,睡一觉,什么事儿都没了。”
货车渐行渐远,殷天被牙膏沫呛得直干呕,依旧在路中央挥手告别。
她一直觉得遇上庄郁是为数不多的幸运。
她能感受到彼此交流时,庄郁在刻意地向下兼容,那是年龄所给予的关乎视野与阅历的差距。
但殷天进步很快,她热衷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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