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柏罕见地有些窘迫:“……律若。”
“不方便回答吗?”
“也许你应该问,我什么时候喜欢你。”钟柏无奈。
“喜欢是个泛概念,指向并不明确。人们可以喜欢朋友、家人、下属以及广义上的整个物种——产生了与性有关的幻想和需要,并希望实现它,才是伴侣关系的标志。”律若坐在蔷薇丛前,银发被花叶扫动,态度严谨。
光框浮在他身边。
他的指尖停在[跳过]选项,跟钟柏确认:“下一个?”
钟柏捏了捏额角,头疼片刻。
最终还是失笑摇头:“不用。”
手撑在栏杆边沿,冷灰的终端表带反射天光,钟柏低头看着律若:“第一次确切意识到,应该是高中的时候——诺尔顿高等公学,第三年。”
“没有确切时间吗?”律若问。
“有。”
钟柏折下一片灰绿的细尤加利叶,拧开钢笔盖,写了个日期,递给律若。
10691023
律若在记忆中检索出那天发生的一切。
旧地时代,普通人类脑神经元在1000亿左右。进入星际时代,经过基因编码,神经单元数目上升到1500亿,并在结构和功能上有了较大的进步。但哪怕是星际时代,也只有10左右的新人类个体,能将脑域开发到40—50。
律若不同。
1500亿神经元,100开发。
他的巅峰运算速度,甚至能等同两台并行的星际超脑。
永远不会遗忘,永远绝对精准。
10691023
日程项目:htp-3粒子加速度分析、超微炭分子模型实验、5-己环紫罗兰酮萃取……记忆检索完毕,律若能检索过新元1069年10月23日发生的每一件事。
可仍然没发现那天有什么不同。
全天二十小时,一共四段时间与钟柏重叠。
占比34。
七个地点。
“诺尔顿图书馆、卡特森教堂、和平鸽广场、鸢尾庄园温室……”律若一一列出。
“嗯,”钟柏说,“是温室植物园。”
律若把记录表的[地点]填上,光标自动跳到[现象描述]。
明显是在等待。
钟柏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需要跳过吗?”律若问。
“不,不用,”钟柏认了,十指交叉,回答,“那时候你在庄园的温室,穿一件白大褂,采了一捧鸢尾花,是蓝色的,花粉染在你的领口。温室的玻璃,纯净度很高,光穿过,照得你的白大褂近乎透明。”
你抱着花,往回走,腰很细。
钟学长到底有几分道德底线。
没把后边一句说出口。
只说:“那天就知道了,不是一时做梦,偶然把你当成相关的对象。是哪怕清醒,也想把你揉进花丛里,让你的头发因为我,时时刻刻沾上鸢尾香气。”
“常见的‘鸢尾香气’指的是鸢尾提取素酮。”律若纠正他,“5-己环紫罗兰酮,一种双环骨架的三萜类化合物,可以通过加热回流、超临界提取。直接揉碎鸢尾花和枝叶染上的鸢尾气味,一般会在三个小时内散掉,不可能做到时时刻刻沾染。”
“嗯,”钟柏轻笑,“就是你现在这样子。让我想弄碎你的缜密,让你因我意识全无,让你哭。”
律若“哦”了一声。
如实记录钟柏的话。
然后征询意见:“我能将你现在的数据,作为辅助样本吗?”
“可以,”钟柏弯弯唇角,“但晚上要记得履行义务,律先生。”
不出意外,钟柏得到一个“好”的回复。
钟柏将手插于口袋,带了些许好笑的心情,看自家研究员男友一丝不苟地敲键盘。
律若:“频率?”
钟柏委婉:“日夜想你。”
律若敲光键的手指停顿。
片刻,他拉出两个区间选框[1~2次/天][3~5次/日]。
“抱歉,”钟柏打断他,“我不想选。”
“错了吗?”律若抬头,光框照在他的眉眼间,冷蓝的直线拉过他清丽的眉峰,“以上几个数值,分别属于星际成年男性的匮乏区间和普遍区间。”想了想,他又严谨地增加一个选框。
“按基因编码后的新人类体能计算,你应该比正常公民水准高30-40左右。”
“律学弟,你怎么说得,我好像禽兽?”钟柏有礼貌地问。
“这是生化系统的正常运转,你属于正常情况。”律若解释。
钟柏:“……”
他微不可觉地叹息。
粉白的花瓣和微光,轻轻拂扫律若的头发,他指节细瘦,指尖冷白,清丽的面容,如无性别的银发天使。明明询问最亲密的事,语调也没有变化。
——和他们的第一次一模一样。
“下一个吧。”他说。
对付律若很困难,也很简单。
困难就困难在,律若没有任何正常人的伦理观。
既然要问,就会详详细细,不落纰漏地问,就跟做实验不疏忽任何细节一样——律若天生伦理观、道德感缺失,丝毫不觉得询问一个成年男性,对自己怀抱什么样子的生理幻想,有什么好羞耻的。
简单就简单在,你拒绝回答,甚至给他个完全错误的答案,都可以。
他只会记录,自己分析,自己计算……随便你怎么愚弄、欺骗、敷衍他。他永远不会追究,永远不会生气。
就像一个自己运行的机器。
——机器就是这个样子。
一台家政机器,经过你身边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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