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厉的新帝将是一位女皇。
名厉蕴丹,年二十三,大权遍揽,风华无双。
时值九月初五,正是登基吉日。新帝需换上衮冕礼服,从东宫行至中殿,率百官奉天祭祖、受拜登位,再接手玉玺、修改国号,最后大赦天下、减轻赋税。
这流程冗长繁琐,还不能行差踏错,因此东宫的气氛谈不上欢欣,反倒一片肃穆。
宫娥鱼贯而入,奉上明黄的龙袍。奈何新帝不看一眼,她仍把玩着两枚虎符,似在思考该将另一半兵权放给谁。
无人敢扰。
大殿沉寂下来,唯余涎香缥缈。
新帝神色疏淡,冷清得像是云端仙人,仿佛一眨眼就要乘风去了。
见状,老嬷忍不住出声提醒:“殿下,该沐浴更衣了。”
称殿下而不是陛下,老嬷的分寸拿捏得极好,断不会让尚未登基的新帝落了言官的口舌。只是圣心难测,上位者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。
厉蕴丹偏过头,问道:“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?”
老嬷微愣,细听良久才道:“恕老奴年迈,不曾听到什么声音。”
大典在即,东宫的人谨言慎行还来不及,哪有胆子说话。可帝君觉得有,宫人不能斩钉截铁地说没有,大忌。
“恐是司礼的雅乐?”老嬷小心猜测。
厉蕴丹不语,她扫过安静的宫人,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龙袍。沉默片刻,她突然失了登基的兴致。
收起虎符,厉蕴丹没接龙袍,反而取了惯用的陨铁横刀,转身朝大殿外走去。
宫娥侍卫立刻跪满一地。
“殿下?”老嬷脸色发白,赶忙劝道,“殿下三思!战刀有凶煞之气,不可祭祖,今日是用仪剑……殿下!”
新帝头也不回地离开大殿。
听着满耳朵的“殿下千岁”,激不起厉蕴丹的分毫情绪。诚然以后的“吾皇万岁”诱惑更大,但在此刻都抵不过一个回荡于她脑海中的声音——
【你是要做个囚于龙椅的人皇,还是想做踩着龙椅的主宰?】
如是反复三次。
音不知所起,野心已生!
从皇女到女皇的脱胎换骨,她争得天翻地覆,不过是为了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。
本以为当了皇帝是大自在的开始,却没想到在戒备森严的大厉王庭内,竟有妖物能畅通无阻地往她脑子里传声,问她要当人皇还是要当主宰?
口气不小,隐患很大。现在它只是跟她说话,可以后呢?
谁能保证它会一直满足于“传声”而不会对她做什么?
被人左右的感觉令她生厌,而且这不是大权在握就能解决的问题。
厉蕴丹挥退暗卫,登上东宫的最高处远眺皇城。
宫廷的一切看似寻常,可她的亲身经历做不了假。
待熏风一吹,厉蕴丹望着祭祖的“朝天殿”和九十九级长阶,想到躺在帝陵的历代君王,忽生感慨。
江山千古留存,王侯将相的更迭却不知几何。昏君明帝,奸佞忠良,人爬得再高也只是人,纵使今日起高楼,来年也能楼塌了。
景氏灭殷,取国号“荣”;钟氏灭荣,取国号“宗”。之后厉氏推翻旧制,成就“大厉”……改朝换代常有,权势地位难久。
若不能与日月同在,哪怕她坐拥天下也仅仅享得百年,到头来还不是入葬陵墓,与黄土枯骨作伴。
这般看,皇位渺如蝼蚁,此身微似尘埃……
厉蕴丹垂眸,心里陡然升起一个疯狂的想法。
既然如此,何不如搏一搏?世间有传声入脑的妖物,那是否有飞天遁地的仙人?左右不过百年身,赌赢天高海阔,赌输只是一死。
苗疆有毒蛊巫舞,江湖有功法绝学,奇门有五行八卦,那再多个妖物或仙人,也不是不可能。
厉蕴丹起心动念。
她不问妖物的来处,也不打听它是何物,只在脑海中回应它,一句话试探对方深浅:“孤要做主宰,你待如何?”
她不说话,它能不能听到她的想法?
把问题抛回去看它怎么解决,而它的解决方式,足以让她知晓它的斤两。
谁知对方反应极快,一个念头刚落定,回复如电:【叮!已获取您的身份信息,已确认您的时空坐标。巽位火雷·公元1615年,参赛者“厉蕴丹”。跃迁马上开始,请您做好准备。】
什么意思?
【阴阳无相,造化入命。天地太初,乾坤终定。】雌雄莫辨的声音说出意味不明的话,【祝您在新手选拔赛中体验愉快。】
厉蕴丹来不及反应,就见飞鸟定格在空中,宫人静止在原地,风停云驻,万象不行。眼前的所有人事物消去了声音、模糊了轮廓,柔化成一团温暖的光将她包裹。
这是!
身影渐消。
【跃迁完成。】
……
矿城阿卡克托。
是夜21点整,灯火辉煌,不见星光。
借着黑暗,一群不速之客悄然降临这个城市,或是散在写字楼,或是落在公寓区。
从虚影凝成实体,从浑噩逐渐清醒。他们有的穿着短袖,有的裹着棉袄,有的甚至披着兽皮举长矛,活像个原始人。
每个地点的降临者多为七八人一组,少部分是两三人,落单者极为罕见。
等神智清醒后互相打听,几近相同的经历让他们大惊失色。
来之前,他们彼此不相识,正身处不同的地方、不同的季节,做着不同的事。难以置信,居然一眨眼换了方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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