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应翩翩的话, 洪省喜道:“太好了,还是贤侄有容人之雅量!那么各位就快请进去坐下吧,里面的客人也等待许久了。”
应翩翩看着魏光义, 魏光义扯了扯唇角, 再无初见时的倨傲:“应大人请,各位大人请。”
他们刚才一直说客人等待许久了,是因为知道京城的钦差要来,这场宴会上, 还安排了其他的陪客, 此时都已经在座了。
这些陪客们能被郡守请来陪钦差吃饭, 身份都不低,俱是当地的一些乡绅名士之流,其中位置最靠前的,却是一名从南方过来的富商。
这名富商的名字叫金玉流, 家中世代经商, 他此时才不到三十,便已经接管了家中的生意,并做的风生水起。
此次衡安郡一带因为连日来的暴雨淹毁了良田,使得粮食短缺,闹起了粮灾, 而周围郡县自顾不暇, 难以支援, 朝廷那边能够拨过来的灾粮自然也是有限的。
金玉流之前做生意的时候, 恰好积压了不少的地瓜陈米一类品相不佳的粮食,听闻这个消息, 便雇了数艘大船, 千里迢迢地将它们运送到了衡安郡, 想要低价出售给官府,帮助灾民们度过难关。
他虽然是出于私心,但开的价格确实不高,被不少人当成了救星,故在此次的宴席上也受到了优待。
应翩翩等人进去之后,里面的客人们纷纷起身欢迎,十分殷勤恭敬。
等到人们见了礼重新坐好之后,魏光义便对众人一一介绍了这次过来的钦差身份,金玉流第一个上来敬了酒,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寒暄起来,一切总算走上了正常的轨道。
直到这时,魏光义和洪省才都稍稍喘了口气,刚才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大,他们实在是怕了应翩翩了。
洪省坐在魏光义身边,执壶为他倒了杯酒,慢慢说道:“魏大人今天受委屈了,还请切莫放在心上。”
魏光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冷哼道:“竖子无理,且让他得意一时,这次他既然敢来到衡安郡的地界上,不整的他跪地求饶,难消我心头之恨!”
他们两人表面上看似不合,但此时私下说起话来,竟是显得关系十分亲近,毫不见外。
洪省笑了笑,说道:“这次是咱们都大意了,京城那边传信过来,说是这小子如何难对付,我本来还不信,但此时看来,他表面看似狂躁无礼,实际上说话行事可是厉害之极,确实有几分手腕。”
魏光义听他这样说,却是斜眼瞥着洪省,皮笑肉不笑地说道:“洪大人这样讲,其实我心头也是有几分存疑的,我不了解应玦的为人,一时轻看了他也就罢了,洪大人你跟应定斌的关系匪浅,以前想必也不可能没有见过他的儿子,怎地,你当真不知道应玦是什么样的人吗?”
面对他不甚客气的责问,洪省面色不变:“魏大人这话就是说笑了,我见到应玦的时候,他才只是一名七岁的孩童,又如何能看出来这些?咱们眼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,魏大人还是不要太过多心为好。”
魏光义心里还是憋的慌,气呼呼地说:“说是一条船上的,我倒也没瞧见你做了什么。”
洪省道:“那我便再说个消息与魏大人听吧。”
“什么?”
洪省道:“魏大人可看见跟在应玦身边的那名男妾了?”
魏光义不屑地道:“我早就知道了,此人名叫韩小山,是安国公的私生子,也是个出身卑贱的玩意。哼,出门办差还贪色好淫,真是恶心!”
洪省道:“魏大人,你方才自己也说了,不能小看应玦,他岂是如此没有章法,一心好色之人?我这里有可靠消息,那韩小山其实有一身极为高绝的武功,不在七合教高手之下,他看似是应玦的妾侍,实际上才是应玦身边第一得力的护身亲卫,要动应玦,此人不除,事情绝对办不成。”
魏光义怎么看都觉得池簌不像如此高手,但洪省既然这么说了,他当然也不会轻敌:“既然是个高手,又怎么会愿意屈身为妾,难道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?”
他说着心念一动:“嗯……若是他对应玦心存怨言,倒是正好可以收归入我们的阵营。”
洪省却笑着说:“魏大人,这一点你还真想错了,这个韩小山武功虽然高,却是个好色之辈,对应玦甚为迷恋,一心一意效忠于他,甚至连皇上要封官都不肯接受,咱们更加是收买不来的。”
魏光义不禁嗤笑一声,颇为不屑,但就算他很讨厌应翩翩,也不得不承认,这小子长了这么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,这种事情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。
他说道:“如果这么说起来嘛,我倒是另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。”
洪省道:“愿闻魏大人高见。”
魏光义道:“韩小山既然迷恋应玦,那么必不能容忍应玦除了他之外还心里存着旁人。若是应翩翩因为对别人图谋不轨而引来祸患,再有人从中挑拨一二,他还会出手相救吗?”
这倒是个不错的计谋,洪省若有所思:“可是,这个人选……”
魏光义脸上浮现出一个冷笑,看定场中一人,说道:“这不是现成的吗?”
洪省顺着看了一眼,只见魏光义指的人是金玉流。
这倒是不难理解,金玉流虽然是个商人,但也是一位年轻俊俏的商人,由于保养得宜,看上去还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几岁,甚至还有个玉面郎君的称呼。
由于生了这幅相貌,金玉流在生意场上还曾经被意图不轨的人骚扰过,因此深恨此等行径。
他也是个手腕十分毒辣的人,加上心胸狭窄,家中又巨富,最后竟将那个人整治的众叛亲离,家破人亡。
若能让应翩翩对金玉流产生兴趣,或者让金玉流以为应翩翩会对他产生兴趣,先将金玉流触怒,再派人到池簌面前添油加醋地挑拨一番,三个人斗起来,这出戏就有的好瞧了。
当然,魏光义会选择金玉流,绝对不仅是因为他相貌过人,更加重要的一个原因是,如果让魏光义来说,在这场宴会上,他第一个讨厌的人是应翩翩,那么第二个,就一定非金玉流莫属。
此人运来大批地瓜陈米,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热心行善事,实际上不过是趁火打劫,想把手里从佃农处收来的旧货清出去。
如果魏光义真的想要解救百姓受饥之苦,这些粮食倒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,但关键是,目前官衙中的银两已经挪作他用,他根本拿不出钱来购买那么多的粮食给百姓们分发。
可恨的金玉流为了不让这些货品砸在自己的手中,竟然提前在城中散布消息,声称目前已经有一批粮食运到了衡安郡,正在和官府协商价格,一旦官府买下,立刻便能开仓放粮赈灾。
百姓们听到这话,自然兴奋无比,若是此时魏光义再说他不愿意花钱买这些粮食,恐怕立刻就会引发□□。
正因此,魏光义也把阴了他一道的金玉流恨的牙痒痒,巴不得对方跟应翩翩两败俱伤。
两人正这样筹谋着,金玉流已经敬了一圈酒回席了。
他的座位就在魏光义的旁边,落座后两人寒暄片刻,金玉流又旧事重提:“魏大人,之前说的事情你想好了吗?眼下钦差大人们已经到了,你如果买下这批粮食,当着他们的面将这些东西分给灾民,恰可以体现出您爱民如子之品格,岂非功劳一件?”
竟然把强买强卖的主意打到了官府头上,还把话说的这般冠冕堂皇,可真有他的!
魏光义心里冷笑,表面上却故作为难地说道:“金老板你有所不知,这次来的钦差乃是西厂厂公应定斌的爱子,在京城中就是出了名的跋扈,而且跟我魏家有些嫌隙,只怕我想做什么他都要挑些刺出来。为了保证交易顺利,我想还是等他走了,咱们再行商议为好。”
金玉流一愣,朝着应翩翩的方向看了一眼,说道:“你说的就是那名穿着红色官服的小大人吗?”
他比应翩翩大了将近十岁,在金玉流的眼中,应翩翩容色极美,年纪又小,实在不该令魏光义如此忌惮。
魏光义道:“不错,人不可貌相,你却不能小瞧了他。此人仗着家中权势和太后的宠爱,在京城中就是嚣张跋扈惯了,连皇子都要让他三分。”
“对了,他还十分喜爱男色,你看到他旁边的那名男子了没有,就是他硬抢回府的妾侍,连外出办差,都要带在身边。”
他想先做些铺垫,说到这里,看了金玉流一眼,暧昧地压低声音:“……尤其是金老板相貌过人,我可看那应玦方才盯着你瞧了半天,只怕你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,还是要多加防范才是。”
金玉流怔了怔,目光越过他的肩头,望向对面不远处坐着的那位俊美公子,神情微动,竟像是有些荣幸之色,不觉道:“他……竟对我有兴趣?”
魏光义:“……”
上次别人惦记你的时候,你的反应不是这样的!
你娇羞个屁!
他几乎瞬间便失去了说话的兴致。
这时,洪省却忽然在旁边说道:“正是如此。应大人喜欢美色,金老板你的容貌可不比他那个妾侍差,气度自然更有过之,被他看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。不过我一向听说金老板你可不喜男子,怎么这回你竟好像不恼?”
金玉流笑道:“人皆好色,我又何尝不是呢?既然有这样的缘分,我就去给应大人敬杯酒吧,不管怎样都不能失了礼数。”
其实他固然觉得应翩翩好看,但必也不可能只因为这么个原因就动了真心。更加打动金玉流的还是应翩翩的身份和背景。
他听连魏光义言语间都对这名年轻的钦差忌惮三分,那么若是真能攀上关系,他又何须在这里为了那几船粮食跟魏光义斗智斗勇。
金玉流这番心思,魏光义又如何看不出来,见对方起身一走,他就忍不住责怪洪省道:“你既然看出了金玉流的心思,又何必撺掇他!万一他当真跟应玦联手,将那些事抖搂出来,我们的处境恐怕就堪忧了。”
洪省道:“魏大人,咱们目前要做的是先离间应玦身边的那名妾侍,只要此事做成,别的倒也不难办。反正……你本来也没想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,不是吗?”
魏光义眼珠转了转,嘴唇微动,却终究没说什么,道:“那便希望顺利吧。”
洪省看出他有所隐瞒,也没点破:“但愿如此。”
金玉流走到应翩翩跟前,向他行了个礼,笑着说:“应大人,在下前几日恰好得了一柄短剑,今日得见大人,心慕您的风采,想要献给您。”
应翩翩正在想事,他这样突然走过来,还被吓了一跳,扭头就看金玉流站在那里,神色十分殷勤。
他今天是骄矜的人设,索性保持到底,皱眉道:“你谁啊,谁让你过来同我说话的?”
金家豪富,金玉流这回又是带着粮食过来的,就连魏光义和洪省都对他客客气气,却不成想应翩翩一上来说话就这么冲,当即便愣了愣。
金玉流道:“应大人,我刚刚来给您敬过酒的,在下乃是江南商人金玉流。”
应翩翩这才又看了他一眼,从鼻子里面哼道:“哦,是你啊,我想起来了。长得还行。”
金玉流心里本来还有点奇怪,觉得应翩翩对他这副态度实在不像看中了他的样子,听到这句有些轻佻的“长得还行”,他心里才又暗暗一笑,心想这种官宦子弟,通常性情倨傲,很有可能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,故意装腔作势呢。
他便笑着说道:“多谢应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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