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豫新楼。
入口外。
随着许清宵等人的到来。
天明书院的学生也出现了。
“这帮人应该是布了眼线,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,我们刚到他们就来了。”
王儒压着声音开口,他瞬间感觉对方是有意的,不然的话,不可能会如此巧合。
“这帮家伙,看来是盯上许兄了。”
“不要理会,做好自己。”
李鑫开口,有些不爽,而陈星河跟着开口,不希望矛盾加剧。
“陈兄,好些日子不见啊,愚弟甚是想念。”
也就在此时。
天明书院学生中,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,他认识陈星河,有些交集,带着众学生走来,朝着陈星河微微作礼。
“见过张兄。”
见到对方,陈星河也没有显得十分客气,但礼仪上没有坏了规矩,回了一礼,算作是见过。
后者穿着天明书院的学袍,长相还算可以,不过目光却落在了许清宵身上。
“陈兄,这位不会就是许清宵,许万古,大魏新朝府试第一,写下绝世文章的,许大才吧?”
后者早就注意到了许清宵,但此时此刻,假装看到许清宵,言语还十分夸张,看似很恭敬,可这一句句话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,或许当真是恭维。
但从他嘴巴里说出来,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。
“见过诸位兄台,万古大才实乃过誉,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的读书人罢了。”
许清宵不想招惹是非,他明白这些人的来意,无非是想要激怒自己,说到底还是找内心的不平衡罢了。
如若是平时,或许许清宵会怼回去几句,但今日还有事相求,故此许清宵忍下来了。
“运气好些?许万古当真是言重了。”
“天不生我许清宵,儒道万古如长夜,这可是许兄自己亲口说过的啊,要是不称万古二字,免得别人说天明书院的学生不尊重人,是吗?”
张恒开口,面上满是笑容,可这一句话实在是有些嘲讽啊。
“你!”
李鑫有些忍不住了,他想要开口,却被陈星河拉住了。
“万古有些夸张了,我这师弟也只是随意开口,只能算玩笑话,不过我师弟入学算起来也就一个多月,便已是儒道八品,称万古有些过分。”
“许千古刚好合适,诸位觉得呢?”
陈星河开口,他面容清傲,虽然他认识对方,可关系只能说不好不坏。
如今对方如此羞辱自己的师弟,陈星河自然分得清谁是自己人,谁不是自己人。
这句话表面是谦虚,可实际上也是一种嘲讽。
许清宵是不是万古大才另说,入学一个月便踏入儒道八品,光是这一点,也不是尔等能够比拟的。
果然,此话一说,天明书院的学生脸色都不由一变。
他们听得出陈星河这话外之话。
生气吗?
很生气。
但能怼吗?
怼不了,因为这是事实。
“是啊,不足一月,便已是儒道八品,的确是罕见,千古奇才不过分。”
“只是古今往来,有不少人在极短时间踏入八品,可终身在八品迟迟不入,不能明意,许兄还是要好好努力,多读读圣贤书,早些明意,早些踏入七品,这样才避免别人说闲话。”
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。
用劝阻的话,来讥讽许清宵。
“愚蠢,别人或许会卡在八品上不去,但许万古肯定可以,立意的绝世文章,还不能晋升七品?”
“许兄,若是可以的话,还望许兄指教指教我等,将文章分享出来,让我等也好好学习学习,若有朝一日,我能明意,此等大恩,没齿难忘啊。”
“是啊,是啊,我差点忘记这个了,许万古,许大才,您可莫要记恨,我身子骨弱,一阵风都能吹倒,可千万不要记恨,是我说错话了。”
天明书院的学生,一个个开口,各种阴阳怪气的话都说出来了。
甚至还有人直接暗讽,许清宵指使官差打人的事情。
望着这些人。
许清宵面色很平静,但在这一刻,也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。
如果一个人看你不爽,任凭你做什么,他都不会改变看法。
对方是这样的。
他许清宵也是这样的。
但无论如何,许清宵知道,今天不是来吵架,也不是来打架的,是来和解的。
“敢问万夫子在何处?”
许清宵没有回应他们的讥讽,而是询问万安国在何处。
“万夫子早已在楼宴中了,不过许兄,我还是奉劝一句,既然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,与许兄无关,那就不要牵扯进来,否则的话,就麻烦了。”
张恒回答道,面上依旧满是笑容。
可从这句话也知道了,这帮人的确是在等自己,否则夫子都上去了,他们才刚刚到?
明显不符合常理。
“行了,我们进去吧。”
陈星河不想与这帮人说什么了,关键时刻,他开口带着许清宵三人入内。
也就在此时,不少读书人都围了过来,跟随着许清宵等人。
这些都是南豫府的读书人。
看着沉默不语的许清宵等人离开,天明书院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开心,就如同吃了蜜一般。
毕竟看到许清宵吃瘪,他们肯定是很开心的。
“走,我们也进去。”
张恒开口,众学生也热热闹闹走了进去。
路上。
许清宵与陈星河并肩而行,周围都是南豫府的文人同僚,此时此刻皆然在愤愤不平。
“这帮家伙,来意就是不善,之前还说只是为了讨论儒道,今日却原形毕露。”
“是啊,说来说去就是不服许兄拿下府试第一,压过了他们一头,这些人心胸狭窄,与许兄相比,不及万分之一。”
“拿他们跟许兄比,简直就是在侮辱许兄。”
“不过看今日他们的表情,似乎有些准备,到了楼宴之时,估计还要压一压我等,也不知许兄有没有准备一些诗词助兴,免得这帮人更嚣张得意。”
南豫府的读书人还是比较团结,一个个走来,算是站队。
“无妨,我准备好了诗词,轮不到他们出风头。”
此时,陈星河开口,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。
此话一说,众人皆然松了口气。
然而一路上,许清宵都保持沉默,他显得异常安静,只是这种安静,莫名让人感觉有些不太对劲。
一刻钟后。
众人来到了南豫新楼。
随着侍女引路,很快便登上了第五层。
楼阁内十分空阔,有主亭摆放二十余桌,周围也摆放了数百张桌子。
有不少人已经到了,正在交流谈论。
主亭当中。
李广新正在与两位老者交谈,面上尽是笑容。
“鑫儿,守仁,你们过来。”
也就在此时,李广新看到许清宵与李鑫,当下起身,朝着二人开口,让他们过来。
李鑫应声,许清宵也跟了过去。
至于陈星河与王儒,则坐在了最靠近主亭之地。
走上宴台之上。
许清宵将目光看向李广新周围的两位老者。
两人皆满头白发,而且还有一个特性,身上的衣服都有许多补丁,看起来十分老旧。
不过主亭中还有其他人,慕南平和慕南柠也来了,以及数位夫子,都落座于上。
“鑫儿,守仁侄儿,来来来,这位是万安国,万夫子,天明书院的老院长。”
“这位则是当朝大儒,严磊,严大儒,你们速速拜见。”
李广新起身,极其郑重地向两人介绍。
“学生,见过万夫子,见过严大儒。”
面见大儒,李鑫明显要紧张许多,而许清宵则平静无比。
行礼过后,万安国夸赞了一声李鑫,不过目光很快便落在了许清宵身上。
“这位便是许清宵吗?当真是一表人才,我大魏有此俊杰,实乃福气啊。”
万安国夸赞许清宵,他的确看重许清宵,这是文人的看重,与私事无关。
然而对比万安国,严磊,严大儒却要严谨的多,微微点了点头,也没有任何夸张之意。
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威严,譬如说李鑫便不敢与其对视,莫名恐慌。
这就是大儒的气场。
“夫子过誉。”
许清宵十分谦虚回应道,而后者也只是笑了笑,就没有继续客套。
当下,李广新让许清宵坐在慕南平一旁的主位上,许清宵乃大魏新朝府试第一,有资格上座,至于李鑫则老老实实下去,找个地方坐下就行。
虽然他希望李鑫坐上,可规矩不允许,无德无才,若是上座,招来闲话是小,惹来坏名才大,尤其是这旁边可是坐着一位刚正不阿的大儒。
“许兄!数日不见,更为精深了。”
待许清宵落座下来,慕南平朝着许清宵客气道。
“慕兄也是如此。”
许清宵微微一笑,但任凭谁都看得出来,他有心事,所以慕南平也就没有继续交流了。
宾客陆陆续续进场。
距离开宴时间,还有小半个时辰,很快天明书院的学生也入场了,张恒为首,带着众人来到主位,朝着李广新,诸位夫子,以及严磊大儒深深一拜。
尤其是一人,更满是笑容地看着严磊道。
“叔父,近来身体如何?”
他故意开口,道出他与严磊的关系,是叔父关系。
而此人就是方才在楼下,请教许清宵立意文章之人。
“近来还好,不过听你父亲说,你近来荒废学业,跑去游山玩水,此次府试你虽然过关,但排名未进前十,等日子空闲了,得找我大哥好好谈谈,让他教训你一番,否则何以成才?”
严磊开口道,带着训斥的口吻说道。
后者讪笑一声,连连开口,说再也不会了。
紧接着众人退散,不过此人却拉着张恒坐在了主亭最边上,虽是边上,但也入了主亭,有些得意,脸上的笑容可谓是春光灿烂。
宾客云聚。
各种热闹之声响起,来者都是要么是文人,要么便是南豫府重要官员,还有不少其他府派来祝贺之人,差不到哪里去。
也就在此时,主亭内。
许清宵出声了。
“万夫子。”
他开口,一时之间,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“何事?”
听到许清宵的呼喊,万安国将目光看去。
“前些日子,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事,这其中有太多误会。”
“学生知晓,大魏律法如山,但有道是法不责众,学生希望,万夫子能够法外开恩。”
“若如此,学生必铭记于心,至于受伤学生,所有药费,皆有学生承担,若需赔偿,只要不太过分,学生也会一一赔偿,甚至一一致歉。”
许清宵开口了。
只是这一番话,让许多人都沉默了。
主亭内,慕南平端起的酒杯,默默放下,眉头微皱,他没想到许清宵竟当真敢这般开口求情。
数位夫子也沉默下来,甚至有夫子更是低声叹了口气,觉得许清宵鲁莽了。
一些宾客也皆然沉默,将目光看向主亭。
谁都知道,最近南豫府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有人看得透,有人看不透。
但无论如何,众人都很好奇许清宵会如何选择。
毕竟不管这后面到底有什么因素,许清宵若是开口为那些武夫官差求情,就是要得罪读书人。
所以他们很好奇。
如今,楼宴之中,许清宵直接开口,倒是让许多人想不到。
楼宴有些安静。
李广新也有些沉默,但他没有多说什么,既然许清宵开口了,他也没什么好说的,只希望许清宵不要太过于激进。
万安国的脸色微微一变,他将端起的酒放下。
神色有些平静,看向许清宵道。
“律法如山,虽法不责众,但武夫殴打读书人,这是前所未闻之事,其中影响,并非是一件小事。”
“许清宵,老夫知晓,这些人是为你鸣不平,你心中过意不去,老夫也能理解。”
“但法就是法,圣意就是圣意,你宁可不惜得罪老夫,也愿意为他们求情,这份仁义,老夫敬佩,相信他们知晓之后,也会谅解于你。”
“此事,到此为止吧。”
万安国一番话倒也合情合理。
他没有故意为难许清宵,反倒是为许清宵找到一个由头,毕竟在他眼中,许清宵之所以求情,是因为他心里过意不去。
这件事情,与他没有任何关系,是有人擅作主张为许清宵出头。
所以许清宵过意不去。
若不求情,只怕天下人都要嘲笑许清宵不仁不义。
如今许清宵求情了,他委婉拒绝,同时夸赞许清宵仁义。
既让许清宵心中好受一些,也不至于将事情激烈化。
说来说去,是万安国看重许清宵,他不同天明书院的学生,对于有才华之人,他自然看重,许清宵这样做,他能理解,所以他不生气,但他不会和解此事。
因为涉及律法,涉及圣意。
话说到这里,也算是仁至义尽了。
的确,此话一说,慕南平立刻开口。
“是啊,许兄,此事罕见,也极其复杂,你心中过意不去,我等也明白,你能为他们仗义出言,也算是仁至义尽,这样我想些办法,让人关照他们一二,不用太受苦。”
慕南平开口,打个圆场,他身为郡王之子,安排人照顾一下,并不算什么难事。
他看得透这局面,并不希望许清宵继续激烈下去,点到为止,该退则退。
明哲保身,才是王道啊。
只是此话一说,一道冷声响起,楼宴内瞬间安静下来了。
“关照一二?”
“世子当真是天大的权力啊。”
“发配千里,罚为苦役,本身就是让他们受苦受累,让他们长记性,也让天下人畏法。”
“这关照二字,岂不是视律法为笑谈,视圣意为白纸吗?”
是严磊的声音。
他很平静,带着一丝冷意。
整个大殿,瞬间冷了下来,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。
大儒出声,如雷贯耳,即便是声音在小,也能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所有人都不敢说话,大气都不敢喘一声,场面一度十分尴尬,也唯独天明书院的学生们,此时此刻心情极度愉快。
“这”
“还望严儒息怒,方才是本世子失言了。”
慕南平有些尴尬,他硬着头皮起身,朝着严儒一拜。
他过于想要打个圆场,却不曾想到被严儒抓住,这番训斥下来,对常人来说最多只是尴尬。
但对慕南平来说,可不是一件小事。
若严磊动起怒来,上奏朝廷,一个滥用私权之罪,就有他好受了。
慕南平有些难受,他没想到严磊竟然如此不近人情,方才之言,完全可以理解为客套话。
可严磊当真了,他也只能老老实实道歉。
“失言?”
“汝为永平世子,一言一句,都代表永平郡王,代表朝廷,代表皇权。”
“此事老夫会上奏朝廷,该如何由汝父处置。”
然而面对世子的示弱,严磊依旧不近人情,一句话让慕南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。
想要说什么,最终还是沉默下来了。
一旁的慕南柠有些皱眉,但她虽然平日里胡闹,有大儒坐镇,还是不敢造次,不过心中很不爽。
但要说心中最不爽的人,则是许清宵。
万安国说话还算是比较委婉,带着一些劝阻之意。
而严磊的出声,他明显看得出来,这就是给自己的一个警告。
慕南平不过是客气一句。
结果被严磊抓住一顿训斥,慕南平身为永平世子,一句这样打圆场的话,都不近人情。
无非是说给自己听,说给自己看。
这件事情,不可能和解,也不会和解。
但许清宵深吸一口气。
继续开口道。
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,此事,到底还是误会一场。”
“纵律法如山,圣意如天,也有法外开恩之时,亦有拨开云雾之时。”
“万夫子,学生愿意写下自检章,贴于天明书院之中。”
“也愿亲自前往天明书院,朝拜书院,以示致歉。”
“只求夫子,能够开恩,大事化小。”
许清宵再次开口,他态度已决。
砰!
一道拍桌之声响起,不过并非是万安国传来的。
而是严磊大儒传来的。
“放肆。”
“律能开恩,如何治国。”
“圣意如天,岂能污蔑。”
“许清宵,老夫知晓,此事与你无关,你方才求情,万夫子让你心安理得,成全你仁义,可你一而再,再而三逼进。”
“你为自己仁义,却不顾彼之仁义,枉为读书人。”
“再者,法绝无开恩之时。”
“圣不可辱之。”
“念你府试第一,又为大魏带来绝世文章,老夫原谅你这番放肆。”
“可若你再敢继续开口,为暴徒求情,老夫绝不饶你。”
严磊的声音响起,带着怒意,但并非是那种怒吼,而是一种冷意。
这一番话,彻彻底底表态。
也彻彻底底告诉许清宵,不要再求情,否则你也倒霉。
这一刻,李广新立即开口。
“楼宴开始了,不要耽误黄道吉时,诸位消消气,相聚一场,实在难得。”
李广新开口,一个眼神下。
顿时之间,奏乐开始,一位位曼妙女子走进宴会,钟声鼓声,竹丝之声绕梁。
气氛瞬间热闹起来,就是显得有些牵强,所有人都莫名提心吊胆,害怕事情继续僵硬下去。
主亭上。
慕南平靠许清宵近一些,他拉了拉许清宵的衣服,他不敢继续开口,生怕严磊继续找他麻烦。
但意思很明显,他也在劝阻许清宵,不要再争了。
主亭上。
许清宵立在座位中,他看了一眼众人,天明书院的学生满脸笑容,李鑫,王儒,陈星河皆然露出担忧之色,尤其是陈星河,皱着眉头,一直摇头,让自己不要再说了。
万夫子面色平静,端着酒杯朝着严磊敬酒。
所有人都试图将事情就这样带过去。
这一刻,许清宵沉默了。
他坐了下来,再也不说一句话了。
楼宴中,许多人重重地松了口气。
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,只怕这楼宴就办不成了。
李广新看到这一幕,也不由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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