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上三竿,陈远站在奉天殿外,一直等待着朱棣召见。他从陕西风尘仆仆的赶来,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。
邝埜留在陕西安定民心,只有小女孩春花跟着回京。顾不上安排她,就急匆匆入宫。
虽说已经十月初了,快要入冬的太阳是好不吝啬的喷洒最后的炽热,汗流浃背。
陈远初次进皇宫,就像无头的苍蝇。心中只有几个字,大,真特么大,真奢侈。还好没有文人在此,要是他不小心说出来,又要被人鄙视不学无术了。
远远近近见到宫女、侍卫、太监们有秩序的行走,没有一丝慌张,也不敢弄出任何声响。都是庄严肃穆。
陈远心叹,也就是向往权力和不知道的人喜欢进宫,自己却是极其讨厌这种感觉,什么都有规矩,什么都要被监视着,不说犯错被处罚,就是这种毫无自由的感觉,都令人不寒而粟。
过了许久许久,才见一个太监走出中和殿大门,拂尘一扬,尖声喊道:“宣陈远觐见!”
他进宫之前时,邝埜已教过他宫廷应对礼仪,不过太多记不住,听了太监召唤,好像是上前行礼的,急忙上前,高声道:“草民陈远觐见。”
那小太监微微一笑,说道:“陈相公,请随我进来吧”,说着扭身先进去了,陈远垂着头匆匆跟了进去。
他不敢四下乱看,只顾跟着那小太监的脚步向里走,行至猩红的地毯尽头,小太监向旁一闪,高声道:“皇上,陈相公到了。”
朱棣挥挥手,示意他出去,小太监弓着身子往后退出去了,自有守门的侍卫把门关上。
陈远跪倒在地,双掌向上贴在毯上,额头叩在指尖,提足了气道:“草民陈远,叩见皇上”。
一个老人浑厚的声音:“免了,起来吧。”
陈远狐疑,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,“谢陛下!”,他虽然好奇,还是不敢乱看,伴君如伴虎,传闻中的朱棣,残忍好杀,他可不敢轻易失礼,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在一边。
朱棣道:“不必拘谨,抬起头来。”
陈远还是没有当时读书人那种君父天子的敬畏感,不会说句什么臣惶恐、臣不敢然后磕头,然后再等皇帝哈哈大笑两声,大手一挥,来句“朕赦你无罪”的场面话,再抬头,因此听了朱棣的话,他立即抬起头来,向龙书案后望去。
朱棣长得雄壮,甚有威仪,虎目不怒自威,他站立,双手交叉在身前。头戴翼善冠,身穿盘领窄袖团龙袍。
陈远霍然大惊,那,那不就是自己露宿大街时赠送自己衣服的老者么?在鸡鸣寺以为他是个武将,大意了,他跟自己说了那么多,什么家业大,什么儿子争家业,早就应该联想到,他是朱棣啊。
陈远“啊”地一声,扑通拜倒:“草民不知是陛下,放浪形骸,冒犯天威,陛下恕罪。”
朱棣抬抬手,道:“起来吧,不知者无罪,朕说过,之前的事,不会追究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陈远起身,现在才解答了之前的疑惑,为什么朱棣会知道自己,让自己陪邝埜去陕西了。
他今日来见皇帝,就是来呈报陕西的情况的,朱棣示意他直接说,他就把所见所做都说了一遍。
朱棣面色铁青,目**光,从牙里蹦出两个字:“该死。”
朱棣没有拍桌子,更没有怒不可遏,龙颜大怒,但那两个字,寒如千年玄冰,陈远不由心里一颤。
朱棣半晌都没说话,陈远说完了,静悄悄的,整个殿里,陈远能听到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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